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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樸實忠厚且有鄉(xiāng)土氣的藏學家

作者: 石碩發(fā)布時間: 2020-03-06 10:43:01來源: 中國西藏網(w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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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月下旬忽然得到楊嘉銘教授去世的消息,讓人驚詫的是,聽說去世的時間竟是1月19日。詢問其家人才知道,楊嘉銘教授生病后一直不想麻煩人,生病住院對外沒說,1月19日其去世前已臨近春節(jié),他怕影響了大家過節(jié)的心情,囑咐家人不要驚動任何人。于是家屬將其火化、骨灰撒進了他故鄉(xiāng)的大渡河。就這樣,楊嘉銘教授就像流經(jīng)康定城的大渡河支流折多河畔的一縷清氣,悄悄地來,又悄悄地走了,灑脫、自在而釋然,讓無數(shù)朋友和對他心懷敬仰與感激的人連送別他的機會都沒有。楊嘉銘教授就是這樣一位處處為別人著想,即使走也生怕打擾別人,做人做事極為低調(diào)且樸實忠厚的學者。

  不知在什么地方看到過,說越謙虛低調(diào)的人,越值得信賴和交往,在學術圈內(nèi)更是如此,那些做了一點學問就自我膨脹,把學術當作獲取名利工具的人,是學問之大敵。著名歷史學家嚴耕望也說:做學問的最大忌諱是爭名奪利。學術圈內(nèi),在學術上取得驕人成績,但卻樸實無華,低調(diào)且不事張揚的學者,楊嘉銘教授大概算是一個。

  楊嘉銘教授進入學術領域是一個傳奇,他沒有上過大學,1985年修建康定師范高等??茖W校時,他是建筑公司的經(jīng)理,因為酷愛康巴文化并做了一些研究,康定師范高等??茖W校建好后,缺乏老師,他就留下來改行做了教師。楊嘉銘教授是土生土長的康定人,出生于一個漢藏和璧家庭。他熟悉康定城的每一個角落,對康巴地區(qū)的歷史文化、傳說掌故和民風民俗如數(shù)家珍。他的奠基之作是《甘孜藏族自治州民族志》。為完成這部民族志,他嘔心瀝血,不僅查閱了甘孜藏族自治州所有社會歷史資料及地方志文獻,還帶著林俊華等幾位康定師范高等??茖W校的老師幾乎走遍甘孜州的山山水水。這部50余萬字的《甘孜藏族自治州民族志》,至今仍是從事康巴和甘孜州民族研究的重要參考和入門書,我書架上那本即因常常翻閱而變成了舊書模樣。

  圖為楊嘉銘和他的第一本學術處女作《甘孜藏族自治州民族志》

  我和楊嘉銘教授認識甚早,具體什么時間我已記不清,但我們卻有不少共同的田野考察經(jīng)歷。他曾參加我主持的“青藏高原碉樓研究”課題組,我們曾一塊兒在西藏山南的措美、隆子、錯那等地以及林芝、日喀則一帶調(diào)查碉樓;也曾陪伴日本早稻田大學的一批學者在岷江上游和甘孜州跑過一個多月;10月深秋我們還一同到偏遠的甘孜州石渠縣調(diào)查歷史文化資源并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了藏區(qū)最壯觀的松格瑪尼石經(jīng)城;我們也曾無數(shù)次一道在康定、雅江、丹巴一帶考察。這些考察或應我、或應他、或應第三方邀約。在這些考察中,我們白天同坐一車,一起調(diào)查,吃住在一起。楊嘉銘和我是煙友茶友,晚上我們?nèi)计鹨恢?,沏上自帶的好茶,一塊輕松閑聊,怡然自得,那些情景至今仍歷歷在目。楊嘉銘教授給我留下最深的印象,一是他為人厚道隨和,二是他吃苦耐勞與敬業(yè)精神。

  圖為與楊嘉銘一起參加在金川 東女國文化研討會(左二:石碩,左四:楊嘉銘)

  記得我們在西藏山南地區(qū)調(diào)查碉樓,他真是一把好手,不怕苦不怕累,翻上爬下,身手像年輕人一樣,一會兒就把一座碉樓的基本數(shù)據(jù)測量完。后來我們共同合作完成的《青藏高原碉樓研究》一書獲得教育部人文社科一等獎,我打電話把這個消息告訴他,說什么時候一塊聚聚,喝點小酒慶祝一下,他謙虛地說“要得,要得。但主要是你弄得好哇,我不過是敲點邊鼓”。這話給我留下很深印象。楊嘉銘教授的為人就是這樣,謙和低調(diào),為人忠厚,做事踏實,兢兢業(yè)業(yè)。

  圖為筆者與楊嘉銘在四川丹巴梭坡鄉(xiāng)留影(左二:楊嘉銘,左三:石碩)

  作為一名靠著頑強毅力自學成才并從康巴地域走出來的學者,楊嘉銘教授絕對是康巴人民的驕傲,是四川藏族學者中的佼佼者,也是全國藏學領域一位不可多得并有特殊貢獻的學者。楊嘉銘教授極為勤奮并一生執(zhí)著于藏學研究。除對甘孜州民族歷史研究外,他在藏族面具文化、石刻藝術、《格薩爾》圖像、藏式建筑、石碉、唐卡藝術等研究領域都卓有建樹,作出了開拓性和不可替代的學術貢獻。他一生出版專著30余部,發(fā)表有關藏學研究文章百余篇。代表性著作有《琉璃刻卷——丹巴莫斯卡〈格薩爾王傳〉嶺國人物石刻譜系》《中國藏式建筑藝術》《四川藏區(qū)的建筑文化》《德格印經(jīng)院》《西藏建筑的歷史文化》《雪域嬌子嶺 格薩爾王的故鄉(xiāng)》《西藏繪畫藝術欣賞——八邦寺珍藏<噶舉金鬘>唐卡賞析》《西藏<格薩爾>圖像藝術欣賞》(上、下)《世界屋脊的面具文化——我國藏區(qū)寺廟神舞及藏戲面具研究》《四川藏地寺廟》《西南民族地區(qū)面具文化與保護利用研究》等等,這些成果在藏學領域獨樹一幟,產(chǎn)生了廣泛社會影響。此外,因為人緣好又極為熟悉當?shù)匚幕?,楊嘉銘教授還應邀承擔了不少甘孜州及各縣文化遺產(chǎn)傳承保護和旅游產(chǎn)業(yè)規(guī)劃工作,為甘孜州的文化建設和旅游發(fā)展作出重要貢獻。

  圖為四川大學博士論文答辯會留影(右一:石碩,右三:楊嘉銘)

  楊嘉銘教授的學術貢獻已得到社會和學界的廣泛認可。他1999年被授予全國自學成才十佳“標兵”稱號,兩次獲四川省“突出貢獻優(yōu)秀專家”榮譽稱號,2000年又作為人才引進到西南民族大學擔任博物館館長,不久晉升為二級教授。退休后,他仍一如既往執(zhí)著于藏學研究,申報并主持承擔了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英雄史詩《格薩(斯)爾》圖像文化調(diào)查研究及數(shù)據(jù)庫建設”。

  近日,在朋友圈看到好友李星星對楊嘉銘教授的評價:“楊嘉銘教授是條漢子,沒有學歷,自強不息,目標堅定,兢兢業(yè)業(yè),不計榮辱,寬以待人。”這是很中肯的評價。

  圖為石碩(左一)、楊嘉銘(左二)、李星星(左三)、李紹明(右一)合影

  楊嘉銘教授走了,離開了他所鐘愛的藏學研究事業(yè),離開了他摯愛的康巴大地,也離開了愛戴他的親朋好友。當?shù)弥墓腔胰鲈诹吮简v不息的大渡河時,我能體會到他對故鄉(xiāng)的那份摯愛與眷念。我也忽然悟到,做人文研究實際上是需要“根”的,這“根”大約就是我們常說的“地氣”,也就是對生于斯、長于斯的那片土地、人民與文化要有一種情懷,一種深藏于內(nèi)心的愛。

  行文至此,我默默許下一個心愿,下一次去康定途經(jīng)大渡河時,一定要在大渡河畔停車,佇立,為摯友楊嘉銘教授在天之靈祈禱,以此送別這位樸實忠厚且有鄉(xiāng)土氣的藏學家。(中國西藏網(wǎng) 文/石碩 作者系四川大學中國藏學研究所教授,教育部長江學者特聘教授)

(責編: 陳建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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