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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吉才讓
第一次對多吉才讓這個名字留下深刻印象,是上世紀80年代??吹揭环菸募?,西藏自治區(qū)副主席多吉才讓到基層視察工作時的講話。其中說到,從我們國家來說,西藏是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黨和國家給予特殊關(guān)照;但在西藏而言,漢族同志又成了少數(shù)民族,特別是在那曲、阿里這樣的艱苦地區(qū),藏族同志應當有這個覺悟,要照顧好漢族同志。那時我在那曲地區(qū)工作,經(jīng)歷過多少艱苦歲月,看到這番話,感動得差點掉下淚來。那時,我在那么基層的地方工作,與自治區(qū)主席相差十萬八千里。心想,如果能見到他,一定要好好謝謝他。
可是,我第一次真的見到多吉才讓,那可太狼狽了!
那是1985年,當時我是那曲地區(qū)文化局局長。我們下轄有一項群眾藝術(shù)館工程,是當時中央決定的為西藏自治區(qū)成立20周年獻禮的43項工程之一,那可是當時藏北最高級的建筑??墒牵瑣湫碌慕ㄖ?,只過了一個冬天,高原極大的溫差,使建筑屋頂出現(xiàn)嚴重漏雨,群藝館舞廳的地板全毀了。我們這個文化局一點經(jīng)費也沒有,向地委打了好多次報告,請求撥款維修,卻一直沒有批下來。那天,多吉才讓主席來視察工作,走進群藝館,看到那里一片狼籍,頓時就火冒三丈:“你這個局長怎么當?shù)模縿傂奁饋淼慕ㄖ?,怎么成這個樣子啦!你就不心痛嗎?”不容我解釋,劈頭就給我一通臭罵:“這建筑要是你們家的,會是這樣的嗎?聽說還要提拔你?哼!……”當時,陪同他的本地區(qū)干部中沒有一個人敢替我說一句話。后來,他的秘書、也是我的朋友張永發(fā)嘟噥一句:“他今天可能是代人受過了”。
很久以后,我們還經(jīng)常說到這次見面。他由副主席升任自治區(qū)主席了,不止一次地對我說,后來知道情況了,別記恨我啊。是不是影響了你的仕途啊?我說,我怎么會記恨您呢?我想著他說過的那番話,心里就很感激他。于是,我們成了很好的朋友。
多吉才讓主席曾經(jīng)當過西藏自治區(qū)團委書記,對年輕人有一種特殊的呵護和關(guān)愛。80年代末,西藏理論界曾經(jīng)發(fā)生過一次有關(guān)西藏歷史和治藏方針的爭論,有幾個年輕人的觀點是正確的,但言論方式可能有些不妥,差點兒被一些領導整肅。聽說,多吉才讓主席在西藏自治區(qū)黨委常委會上,旗幟鮮明,支持正確的觀點,力保這些年輕人。1989年春,拉薩發(fā)生嚴重騷亂,當時整個社會氛圍很緊張,不知道形勢會如何發(fā)展下去,局面怎么收拾。國務院決定對拉薩實施戒嚴。那天晚上,多吉才讓主席在西藏電視臺宣布國務院戒嚴令,并發(fā)表電視講話。很多老百姓說,看到主席的講話,很有氣勢,很有力量,對政府有信心了。但那段時間,過度的操勞,多吉才讓主席顯得很疲憊、憔悴。我們見面時,總是希望他多保重。
90年代初,我們先后調(diào)到北京工作。雖然我們職位相差很大,但住得比較近,往來比較多。經(jīng)常到他家,聊聊西藏往事。多吉才讓身材魁梧,一米八幾的大個兒,一直梳著領袖發(fā)型,很有氣勢,而眉目之間,又有幾分俊秀,是那種讓人看得很帥很舒服的形象。五十年代,他從甘南藏族自治州來到西藏,從最基層的區(qū)長、縣長,“文化大革命”挨整,后來成為西藏自治區(qū)人民政府的主席,現(xiàn)在又走到共和國部長的位置,他的人生道路曲折而又精彩。正部級的少數(shù)民族干部進京,在國務院組成部門擔任要職,當時是比較罕見的。據(jù)說,民政部辦公廳的同志對多吉才讓主席不太了解,又怕落下個不尊重少數(shù)民族領導干部,不知道該怎么為領導服務,便派了個人弱弱地問:“部長,不知道您漢文如何,要不要我們從民族學院請個翻譯,把文件先給您翻譯一下?”多吉才讓笑笑,“這就不必了吧?”后來知道,多吉才讓的漢語文非常好,理論水平也很高,他作起報告來,無論有沒有講稿,都非常精彩,那位曾經(jīng)問他懂不懂漢文的同志覺得很不好意思。
我與多吉才讓還是煙友。一見面,聊起天來,就會吸很多煙,把他家的客廳搞得煙霧繚繞的。他家人說,你一來,才讓就要多吸好多煙啊??伤€是希望我多來。臨走時,還要給我拿上兩條好煙,但他從來不讓我拿任何東西給他,否則就不讓進家門,我如果不要他給的煙,他就會帶著揶揄的口氣說:“煙酒不分家嘛,你放心,我又不求你幫忙辦事的。”是啊,一個共和國部長怎么會找我這個老百姓辦事呢?
亞格博(左)與多吉才讓(右)
聊天時,多吉才讓跟我聊到他的新單位民政部的工作,說,我們民政部是老百姓的“組織部”,主要面對的就是“最可愛的人”(復轉(zhuǎn)退軍人)、“最可憐的人”(低保五保戶)。1998年,南方特大洪災,多吉才讓前往災區(qū),正好到了我的老家江西。他回京跟我講起那里的情況。鄱陽湖洪區(qū)災情嚴重,是1954年以來最嚴重的一次。多吉才讓穿著雨衣,站在快艇前部,駛過滔天巨浪,察看災情,看到災區(qū)的百姓正遭受洪水襲擊,房屋倒塌,無家可歸,他忍不住掉下淚來。一些老百姓甚至沒有吃的了,他就問當?shù)鼗鶎痈刹浚?ldquo;為什么不開倉放糧?”基層干部很為難告訴他,這得要上面批準才行。多吉才讓立刻下命令:“開倉!放糧!我批準!我負責!”多吉才讓回到北京跟我聊天時說,不錯,這些糧食是國庫的,但這不是當?shù)乩习傩辗N出來的嗎?現(xiàn)在種糧食的老百姓遭災了,就應該開倉給他們放糧啊!這點責任不敢負,還當什么官?后來,我老家的縣官們跟我講起當時的情況,說,我們這些芝麻官哪兒做得了主啊,幸虧多吉才讓部長下令,給我們解決了大問題,救了我們這里的老百姓??!多吉才讓這樣的少數(shù)民族大官,真是有水平、有魄力!
無論有過多么輝煌的經(jīng)歷,人總是會衰老的。多吉才讓退休后,經(jīng)歷了一次不忍提起的車禍。盡管有先進的醫(yī)療技術(shù)和家人悉心的照料,他還是老了許多,視力嚴重衰退,魁梧的身材不再是過去那么充滿力量了。他離開西藏二十多年,再也沒能回到高原,但他一直訂閱《西藏日報》,通過衛(wèi)星收看西藏衛(wèi)視,關(guān)心著西藏的發(fā)展變化,但從不參與、干預西藏的事情。我每次回到北京,一定要去看他,他會細細地聽我講在西藏的見聞,特別關(guān)心西藏老百姓的生活如何。他說,從你這里聽到的情況是真實的,因為你也不是一個熱衷當官的人,你也不需要拍誰的馬屁。他希望我完成事業(yè)后回到北京去,“你年齡也不小了,也要注重自己的身體。”只有今年春節(jié),我回江西陪老父母過年后直接回西藏了,所以沒能去看他。元宵節(jié)后,他就讓家人打來電話,問我為什么沒來拜年啊,得知原因后理解了,還說:“回到北京一定要過來??!” (中國西藏網(wǎng) 文、供圖:亞格博)
多吉才讓(左)與亞格博(右)